容琏

杂食但铁血花公,花左不逆

行剑

 彩蛋是if线he隐藏结局

  我流剑气兄妹,虽然这是很像剑纯的气纯和很像气纯的剑纯,但他们真的是气纯和剑纯(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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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祁玦再次见到连初的时候,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

  彼时他戴着斗笠匆匆而过,纯黑色的剑尖尚未擦干的血迹随着雨水滑落,又被他随手抹去,晕散在再来镇的巷口。

  不久前他摆在巷口的摊子此刻已经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那杆写着“算命占卜”的旗子此刻倒在雨水里,上面还沾着几点零星的血迹。

  “谁?”他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却并未收剑,反而是摆出了戒备的姿势,抬眼看去。

  一道电光恰在此时闪过,伴随着震耳的雷声,房顶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曼妙的人影。

  “纯阳……环玉真人?”那人冷声道,其声如冰玉撞击,清冽却冷淡,说话间她身后便已浮现几柄剑影,显然知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一副并不打算与祁玦多说的样子。

  “你是纯阳门下。”祁玦一见她此招,便知对方定然是纯阳宫来的人,只不知是哪一脉座下,出招这般凌厉狠绝,倒不像是修的紫霞功,一招一式反而像是他们太虚一脉的剑气。

  祁玦倒也不虚,提剑而上,两人不过几个错身便已交手十余招,剑风扫过,便是周围的雨水似乎都要绕开此处一般。

  祁玦便也猜到了来人身份,犹豫了一下,心生退意。

  若是让人也就罢了,对面这人……

  祁玦习剑本就天资出众,连初进步虽快,到底入门晚了些,原是打不过祁玦的。只是祁玦心有顾忌,不多时便落了下风。

  连初却是不知他心中所想,招招直逼心口面门,似是铁了心要他的命。

  祁玦扫一眼天色,心下已是有了计较,横剑格挡一记杀招,朗声大笑着顺势向后退去:

  “……哈哈哈,好,好,好极了!小道却是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何等大错,竟劳烦执法堂的首席弟子亲自来清理门户!纯阳宫,哈哈哈……好一个正道魁首!”

  连初的剑被震开,顺势斜刺而去,祁玦盖在脑袋上的斗笠便被一剑挑飞,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祁玦斜睨一眼那泛着莹莹蓝光的白色剑芒,笑得愈发癫狂,他脚踏树枝借力一跳,便几步跃入林中,消失不见。

  她本不欲多言,可看见对面露出那张被斗笠遮住的脸,却是怃然怔在原地,手中未出势的剑招也强行收了回来,竟是毫无反应地任由对方退走。

  “如晦师兄……”她捡起地上的斗笠,一时有些犹豫。

  怎么是他?

  2

  连初第一次见到祁玦的时候,他还是纯阳光风霁月的环玉真人。

  祁玦自入了道门,便常以环玉真人的名头行走江湖,只是有时需要遮掩一二,他也懒得多想,只把自己出门前父母为自己取的字掏出来应付,若有人问就自称祁如晦,如此行事两三年间,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连初那时还是饥荒里随母亲出逃的流民,母亲头夜死了,只留她脏兮兮的一个小孩,眼看着就要被人扔进锅里煮了充饥。

  小姑娘骨瘦如柴的,整个人饿得几乎昏了过去,只记得自己被几个头些日子还分了几根草给自己的流民架起来要往锅里扔,便被人拦了下来。

  那人的年纪也不大,抱过她的怀抱干净又清爽,带着一股绵长的香味儿,不呛,倒像是她娘带她暂住过的废弃佛寺里闻到过的气味。只是那佛寺雨都遮不住,气味已经淡得快闻不见,只剩供奉台附近那两三个还没完全坏掉的饼子上还有些味道。

  连初就在这气味里安下心来,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等再醒的时候,连初已经睡在了镇子上的客栈里,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头发之类也散着,似乎是被人清洗过。客栈的老板娘拎着一个食盒推门进来,见她醒来,颇为惊喜地迎上来,“哎呦,姑娘醒了?”

  那老板娘把手里的食盒拎过来,按住床上扑腾的连初不让她下床,这才一边给她加了个桌子摆菜一边说,“醒了好,醒了好,醒了那位小道长也能放下心了。”

  连初缩了缩身子,并未搭话。老板娘许是看出了她的警惕和戒备,很有分寸感地保持了些许距离,“那小道长给足了银子让我们给你烧了热水清洗了一遍,还留了银钱让我们去给你扯几块料子裁了一身新衣服。那衣服还没做好,姑娘许是得再等几天才能穿上。”

  连初顾不上说话,捧着热水就要往嘴里灌,又被老板娘扯住,换了一杯凉了些的热水来,又眼巴巴地盯着食盒看,却一句话也不说。

  “这可不行,你饿得太狠了,怕是要等郎中来看过才能吃。”老板娘拦下连初伸出的手,又探头去往窗外看:“哎呀,小道长说是去请郎中了,怎么还不见他——咦,回来了!”

  正说着话,祁玦带着郎中便推门走了进来。

  这中年大夫背个药箱,看起来颇为瘦小,一身灰布长衫让他看起来更为普通,估计是镇上给人看病的老郎中,没什么名门传承,胜在经验丰富。

  “呀,你醒了?”祁玦颇为惊喜,“救下你的时候,我还当你醒不过来了。”

  老板娘见状,也不再多做打扰,轻手轻脚地出门去打理客栈,那郎中手脚颇为麻利,这边还没等祁玦检查完小姑娘的状况,那边已经把药方都开好了。

  好不容易房间里没了人,连初鼓足了勇气才小声道,“谢……”

  连初嗓音沙哑,还没说完就被祁玦打断,“客气什么,这世道不好,路过看见人遭难,我总不能真见死不救。”

  他明明大不了连初几岁,却像个忧国忧民的长者一般叹息着道,“那一大波的流民我不能全都救下来,区区一个孩子还是可以的。”

  “我想跟着大侠走,不能报恩,端茶倒水总是有的。”连初搓了搓衣角,又想起这衣服是老板娘给她的,偷偷伸手要去抚平。

  祁玦灌了一口热茶,这才呼出一口气笑道,“我行走江湖,孤身一人反倒省事,多个丫鬟做什么?你若是真想报恩,不若早些寻个好去处,好好活着。”

  连初又道,“我又能去哪里呢?道长哥哥,你便让我跟着你吧!”

  祁玦犹豫了好半天,这才叹口气揉揉连初的脑袋,“也罢,你先跟我几日,我教你些防身的功夫,等到时候……你若是对我道家感兴趣,我便送你入宫,有师长照拂,我也好放心些。”

  “这些日子也莫要那般生分了,出门便唤我……”

  祁玦想到前些日子刚挂上的通缉令,摇摇头,“祁如晦,单名玦,你若是不嫌弃,便唤我如晦哥吧。”

  3

  要说到这通缉令,就不得不提到祁玦的一位好友。

  祁玦交友广泛,只要是看得上眼的向来不问出身,也因此惹了不少麻烦出来。幸好他交游四方的名头和他光明磊落的名声一样出名,不然怕是迟早要惹出什么祸患来。

  他这位好友是恶人谷的一个小将,年长他几岁,年前却是看中了一位曾去长歌念过两日书的名门淑女,两人互生情愫,却因家中不同意而愁得焦头烂额,事到临头便想到祁玦,想让他出面为他作保,当了这个媒人。

  谁料那家淑女嫁了人,家中却是翻脸不认人,扬言恶人谷中人以势压人,强行霸占好人家的女儿为妻不说,还要拉纯阳宫的道士自证清白——哪里有什么清白可证,这道士怕是和对方一丘之貉!

  此等言论一出,还不等祁玦说出个一二来,那通缉令便一夜之间挂遍了扬州的大街小巷,祁玦无法,只得和这难兄难弟一起带着他刚娶回家的新妇一起狼狈出逃。

  此番他朋友已带着爱妻启程前往恶人,怕是还要些时日才能回来,独留他行至洛道,正巧遇到饥荒流民,把连初救了下来。只是他与朋友说好要待他安置好家属,与人一同商量解除这通缉令的事宜,怕是还要再在这里停留一阵子,连初的安置倒是成了一大问题。

  幸好连初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倒是让他也省了不少的心,还能腾出空来联系几位出门在外正要回宫的师弟师妹,让他们把人带回去。

  “祁师兄,你说的小师妹在哪儿呢?”

  几个弟子倒是活泼,也清楚祁玦温和的性子,料定他不会因此生气,叽叽喳喳地绕着祁玦说个没完。

  祁玦无奈地揉揉额角,只觉得这些师弟师妹们实在是太过吵闹,只是少年彼时到底心软,见这群比自己还要小个两三岁的师弟师妹们出去一趟还都平安无事地过来了,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只是招招手把连初叫来,让她和这几个弟子一道去华山,彼此有个照顾。

  “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走。”连初颇有些执拗地说道。

  “别任性。我之后会回去看你。”祁玦摇摇头,好不容易把人安抚好了,才郑重地将人交到几个人手里,“等此间事了,小道回山门会亲自去见她一面,几位师弟师妹此番劳烦了,小道到时会带着谢礼登门拜谢。”

  “师兄客气了。”其中一个笑起来有梨涡的少年笑道,“入我纯阳便都是一家人,带师妹回家的事,怎么能叫麻烦。”

  祁玦见状,也放下心来,笑着摆摆手,背剑出了客栈。

  只是他没想过,此次一别,终此一生他也没再堂堂正正地上过华山。

  4

  大抵人总是不会一帆风顺的。

  祁玦和朋友灰头土脸地蹲在昆仑的客栈里,眼看着马上就要进谷,他却没什么笑意。

  “小道一个浩气盟的人,把你送到这里就算了吧?”他犹豫着道,“若再进去,怕是不好。”

  “你还真以为自己现在还能回得去浩气?”他的朋友柳孟是个颇为豪爽的霸刀汉子,背后背着刀坐在茶亭里向窗外看,手里还不忘塞给他一壶酒,“拿着,内人酿的小玩意儿,这次特意给你带了点,省得你每次为了这两壶酒都做贼似的在谷口蹲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探消息的探子。”

  “这不是小初喜欢。”祁玦哼了一声,“上次我回宫的时候,师父还和我说她最近进展得不错,已经很有首席的风范了,小道自然要好好奖励她一下——说起来你那剑什么时候能锻好?若要修剑,手里没把好剑可不行。”

  “不是我说,祁玦,就你那堆杂七杂八的材料,还要去我的仓库里洗劫一圈,你小子怕不是把老底都给搬出来了吧?这材料可不便宜,光是处理都得费老大力气,打出来了怕不是能直接在神兵榜上挤上一个位置。现在你这么重视,当年你练剑的时候拿着根破树枝挥来挥去,我要给你换把剑,你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修剑修剑,修的是剑,更是心。若执着于剑本身,那是舍本逐末。小道心中有剑,手中就算是一根芦苇,也可杀人。”柳孟捏着鼻子,阴阳怪气地学了一句,就被祁玦在桌子底下偷偷踹了一脚,顺畅地转移了话题:

  “还好你这材料多,兄弟我够意思,顺手给你锻了一对雌雄剑出来,你和你家那小姑娘一人一把,别怪兄弟没照顾到你。就你现在这情况,每次都偷偷摸摸的来,偷偷摸摸的上山,也难为你还能掏出来这么多玩意儿。啧,你出去看,哪还有那个什么风光月亮的模样?”

  “多读点书吧你,出来之前你们霸刀山庄的启蒙课你莫不是全逃了?也亏得嫂子不嫌弃你,那个词儿叫光风霁月!”祁玦嘶了一声,抿了一口茶道,“你快去看看外面那伙人走没走,不然小道给嫂子带的东西怕是要放坏了。唉,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人,你们恶人谷门口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

  “就那个什么玉印,真没在你手里?……哎,走了走了!”柳孟起身招呼祁玦跟上。

  “我没事拿那东西干什么?不知道谁说的这东西在我手上,直接就变成不敬圣上了。”祁玦无奈道。

  “奇怪,怎么这么多浩气的人?盟中近来应当没有什么任务才是……罢了罢了,先去找嫂子,别管那些了。”他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长乐坊,只觉得有些奇怪。

  祁玦摇摇头,压下心中的些许不安,一甩拂尘,跟着柳孟走了。

  5

  连初是个难得的武学天才。

  天才到入门没几年,便以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打败了一众师兄师姐,拿到了首席弟子的名头。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要下山找祁玦,修炼进度也是飞快。又因着年幼时的经历,早早便入了执法堂,誓要扫清一切不平之事,不过数年便声名鹊起,成了执法堂里有名的剑客。

  只是她修的是紫霞功,好好地一个修身养性的心法,却愣是让她练出了一股肃杀之气。不是没有弟子在背后碎嘴说过她,什么望旭师妹杀气太重,不似修道之人一类的话都传了个遍,可连初却并不在意这些,依旧是沉默地练剑、沉默地修行。

  纯阳上下清正廉明,弟子们大多行事持正,执法堂事情不多,连初也乐得清闲,她懒得关心那些有的没的,没事时便去山脚下晃上一圈看看有没有祁玦的信到,自娱自乐也算得趣。

  祁玦依旧在山下游历,几年过去也算是走过了大江南北,只是信寄得匆忙,往往两三天便换了个地方。连初不是没试过给对方回信,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送了十封出去,真正能送到祁玦手里的也不过一两封罢了,反倒是祁玦的信送来的勤,隔三差五就有一封不说,还时常带着一些小玩意儿回来。

  她有怀疑过祁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是去问师长时,几位师长却对此事讳莫如深,拿去问同门,那些同门又似是对祁如晦此人极其陌生,仿佛纯阳宫内完全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连初也曾好奇过,却到底根基尚浅,没查出什么头绪来,只能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安,专心在执法堂里住着。

  她还需再勤快一些,才好早点下山去,去找她的如晦哥,告诉他自己现在已经长大了。

  她央着师父把道号定为望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这一辈子都要追着这束光跑,而如今,她的太阳已经落在了红尘中,那她便也一定要去这红尘转转,哪怕再次囿困其中,不得挣脱。

  6

  当祁玦走到柳孟的院子前,只消看一眼就发现大事不妙。

  那向来僻静的院子外,此刻正围了满满一圈的人,无论何门何派,皆一袭蓝衣,剑拔弩张地堵在那里。

  那院门大开,柳孟的妻子杨琴便抱着琴站在门口,抵死不愿让这群人进门,场面一时僵持不下,很是焦灼。

  “杨姑娘,你若是执迷不悟,不肯交出环玉真人的下落,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其中一人扬声道。

  “我今日绝不可能让你们进这个门!”杨琴冷声道,“尔等浩气盟侠士,自认替天行道,而今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消息,便来此处趁人之危,又怎堪为侠?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莫要与她废话了!她既不愿意从柳孟与环玉身旁离开,那便是邪道妖女!”一柄剑从人群中斜刺而出,直奔杨琴而去。

  “糟了!她不会武功!”柳孟二人离那院子还有几步,见状便要飞身上前替自己不会武功的妻子挡下一剑,身侧的祁玦动作更快,只一个闪身,便听杨琴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猛然传来一声金铁交击之声,竟是他手握拂尘,硬抗下了那一剑。

  他手中的拂尘一瞬间坚硬如铁,如利剑一般锋利,在拦下这一击后又柔软服帖地垂落下来,一甩便落回他的臂弯里。

  “小道却是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要这般兴师动众地来此处欺负一个不通武功的弱女子?”

  他呵了一声,将拂尘别回腰间,抬手按住背后的剑柄,拔剑出鞘:“还有你——林奇,小道自认待你不薄,如今你却如此对我,倘若浩气盟内收的都是你这种人,那这正道大侠,小道不当也罢!”

  那林奇也是祁玦在浩气盟中行事时遇到的朋友,两人把酒言欢,亲若兄弟,不想如今却亲自带人来此,逼问他的下落。

  “杨家丢失的玉印乃皇帝钦赐,我当你是光明磊落的真君子,这才将玉印的消息告知于你,却不想你假借说亲名头混入杨家,偷窃玉印,我与你便没什么好说的了。更何况你环玉真人名声堂堂,可祁如晦的名声却也不小。你化名祁如晦在外行事邪佞,有违正道风范,我这是替天行道,何错之有?”林奇横剑指向祁玦,咄咄逼人。

  “我从不知什么玉印之事。”祁玦道,语气一如既往地坚定,“清者自清,小道修行,不求长生,只求问心无愧。若因你几句话便要定罪我是邪道,那这正道怕也并非大道!”

  “你便是再如何颠倒黑白,此事也不会被糊弄过去了!”林奇笑了一声,轻巧地隐入人群,“祁环玉,束手就擒,还能少遭些罪。”

  “正巧新剑出炉,便拿尔等为剑开刃,也算幸事。来战!”

  7

  “我悟不出大道理,也不愿求长生。此番修身习武,只愿以身殉道,荡尽不平之事,至于其他,皆为外物。”连初看着几位来劝她的长辈,颇为执拗地说。

  纯阳几位前辈摇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她是难得的道心通明,赤子心性,可却杀伐太重,长此以往怕是有害无利。只是这孩子自己并不愿意改,那他们也不欲再劝。

  好苗子从不缺她一个,修道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事情,旁人顶多指引一二,再多也不可了。

  倒是连初的师父有些犹豫,留了下来。

  “旭儿,为师也知道劝不动你。那便给你点旁的建议吧。”他招呼一声,旁边随侍的一位童子便递上来一把剑。

  那剑通体雪白,只消一扫便能感到剑身的锋锐之气,其上书“松间云鹤”四个字,又将这份张扬压住,化为一分出尘之气。

  “你师兄托人替你打了这把剑,出炉时剑分阴阳,乃雌雄双剑。他试过后认为此剑更适合你,就取走了另一把,又将它转交到我手里。”师父摸了摸连初的头,叹了口气,“玄鹤唳天,松间云鹤,你二人都是过刚易折的性子,我倒真希望你们能如鹤一般,不为俗世所扰。”

  “下山看看去吧,你师兄遇到了些事情,你去找他,一路上也算悟道。”

  连初接过剑,低头行了一礼,“谨遵师命。”

  8

  “你听说了吗……对,就是那位……”

  “当年好歹也是个……”

  连初踏进门的时候,几个年纪不大的洒扫童子正躲在角落里偷懒。

  那几个弟子尘心未断,八卦得很。此刻在角落里扎堆,窃窃私语地,就差手里捏一把什么零嘴,边吃边聊了。

  只是这群人见连初推门进来,也不知是慑于她的气势又或是什么其他原因,聊到一半的话题也没了动静。

  一个胆子大些的童子过来,颇有些怯怯地问道,“望旭师姐,您来这边可是有事?”

  “师尊准我下山,我来接个任务。”连初道,“你们看着办,若有难以解决的,也可一并派给我,我把能做的做了,其余实在办不了的也好替你们上报宗门。”

  “劳烦师姐。”那名弟子眼神一扫,另一名弟子便拎了一本册子过来。这弟子翻了翻,掏出几张纸递过来道,“纯阳一向避世,并无太多要紧事。可眼下亟需解决的问题倒确有一件,想来非师姐不可做,还望师姐多多关注一番。”

  连初接过纸条,却见其正是一封浩气盟递交过来的文书,说是纯阳宫环玉真人堕入邪道,希望正道魁首纯阳宫以身作则,与浩气联手清除歹人。

  “他可是做了什么恶事?”连初问。

  “这却不知,只听说是什么偷盗啊,仗势压人,不敬圣上之类的名头,不过昔年大师兄……哦,便是环玉真人,一向温和有礼,宽厚包容,故而师长想派人将他带回来再行问罪,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只是他剑术超凡,不少弟子前去规劝,都被打伤了,因此此事也无人敢接了。”

  “如此执迷不悟,想来怕是只有师姐出马,武力镇压才可让其回宫认罪了。”

  连初接过信物,皱紧眉头,大致wen j应下了此事。

  9

  “就到这里吧。”祁玦拜别柳孟二人,让他们不要再送,快些返回谷中,“我的历练还未结束,等我悟透剑道的那日,再回华山,去见小初。如无意外,日后相见的机会怕是不多。”

  “你真的不愿加入恶人谷?”柳孟问,“如今浩气这般对你,摆明了是要划清关系,纯阳那边若只有你师父,怕是也有心无力。倒不如顺势入谷,恶人谷必会保你。”

  “浩气并非久留之地,可恶人谷一些人行事偏激,也不是小道见得惯的,还是不去讨这个嫌了。若是纯阳呆不下去,我便去万花,去东海,总有我能安心住下的地方。届时小初若是想修得长生,便留在纯阳,若是想跟着我隐居,我便带她一起走,做那快活的俗世神仙。”祁玦捋了一把臂弯中的拂尘,又正了正身后换上的新剑,这才大笑着道:

  “江湖啊,我来过便可,谁管他日是是非非?”

  他随口哼唱着清静经,一路向谷外走去。

  那歌声愈来愈响亮,也愈发荒腔走板,却不知为何,落得二分孤寂。

  10

  连初坐在风雨镇的镇头,面无表情地啃着一块饼。

  那饼子特别硬,每咬一口都要费劲全身力气去嚼才能咽得下去。不过连初经历过连土都能往嘴里塞的饥饿,这东西吃下去也不过是硬了些,却实在管饱。

  她从不挑食。

  只是多日来无收获的追寻让她不由得有些挫败,想约祁玦出来见一面,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让对方放下心防。

  雨夜交锋过后,祁玦便失去了踪迹。

  连初不是没试着找过,可对方就像是躲着她一般,好几次她都摸到了祁玦的踪迹,可祁玦却死活也不出现。

  她十二岁那年遇到祁玦,认他作了兄长后又随纯阳弟子上山,和祁玦分别已有八年。这几年祁玦在江湖的处境愈发不好,她下山到现在也有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算起来两个人几乎是九年没见,可如今再次相见,谁也没想到却是这种情况。

  她从扬州一路追到洛阳,如今却失了踪迹,也没了头绪。

  倘若一个人真想躲避,她又如何能抓得出来?便是连对话都不可了。

  连初摇摇头,见村头发生了一些争执,叹了口气,收起饼子往那处走去。

  她并不擅长处理这些人情世故,不过师父说得对,人和善一些,总能让人放下心防。

  先帮村民们办些事吧,问消息的时候也好多问些东西出来,万一就有了什么关键的消息呢?

  11

  祁玦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诚然他被追杀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了一些心得,可当他意识到纯阳新派来诛邪的那名弟子是连初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惊慌。

  他对连初的感情也颇为复杂,自他把对方救下来养在身边月旬,他便不自觉地对对方上了心,颇为关注对方。不过连初在他心里一直是当初那个内敛又警惕的小女孩,与其说是什么男女之情,不如说是当妹妹一般疼爱更说得过去。

  这些年他还记得对方缠人的劲头,也习惯了三五不时地给对方带些口信回去,出门游历竟也算是有了牵挂。只是到底太长时间不见,他记忆里那个不太安定地需要人带在身边照顾的姑娘也一直在他心中没变过。

  如今再次见面,他才恍然发觉,当年那么小个丫头,如今也能与自己打个平手了。

  他头一次意识到对方已经长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侠,似乎也不需要他再做什么了,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倒是颇为茫然,好像连最后一点上华山的执念都被打散了去,仿佛连漫天的神佛都在和他说,已经没有人再需要你了。

  师弟师妹们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视他为仇寇,他关心的妹妹如今已能独自行走江湖,唯一不敌视他的师尊……他若上山,怕是压力最大的便是护着他的师尊吧?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回去的必要吗?

  祁玦一时间颇有些茫然。

  应该……干什么呢?

  去追寻无休止的剑道吗?还是要再去见她一面,再做打算?

  他盘膝打坐,心却久久不能平静,良久,许是混乱的思绪影响了他的运功,不小心牵连到体内的旧伤,他蓦地喷出一口血来,顿时苦笑不已。

  天下皆敌……还真不是什么常人能扛得下来的东西啊。

  祁玦想到仲春时他在再来镇遇到的那场围攻,不由得苦笑。

  正道正道,当行光明磊落之事,却为他以普通人为饵,实在是让人不齿。

  只是若能救人一命,哪怕再来一次,他怕是还会再一次义无反顾敌踏入那个陷阱。

  可惜那一战不仅留了些旧伤,还动了他些许道心,如今若是调理不好,怕是会走火入魔。或许得找个时间和连初谈一谈,然后寻地方去闭个死关才行。

  “小道长!小道长你在吗?”

  祁玦这厢刚处理完自己的狼狈,门外便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

  是村头卖饼的婆婆,没名没姓的,却生了个伶俐的女儿,因着信道,这些天也没少给他关照

  那婆婆背着个大袋子,一见他,便要跪拜下来,又被他托住,还没等他开口,便声泪俱下地道,“小道长,你去救救人吧,去救救人吧!”

  “阿婆你别着急,什么事慢慢说。”祁玦一甩拂尘,便要进屋去给人倒杯热茶,却被阿婆拉住了袖子。

  阿婆急急道,“是我的错,是我被鬼迷了心窍,小道长快去救人吧,若是晚了怕要来不及了!”

  “前些日子我家女娘去城里卖饼子,不知怎地被人家少爷看上了,硬要拉去家里做妾,昨日老婆子见村中来了一位女道长,一时被鬼迷了心窍,骗她去替我家女娘成亲了!”

  那婆婆声泪俱下地喊着,似乎真是在追悔莫及,“老头子非要贪那点彩礼钱,可谁不知道那少爷原就是个欺男霸女的混账,我舍不得小女,这才起了歹心……老头子不知从哪里摸来一袋蒙汗药,以答谢为名给她吃了去,又要贪她身上那柄剑,如今怕是已被捆了手脚打晕送进城了!”

  老婆婆从袋子里掏出一柄剑,那剑通体雪白,其上隐有白鹤纹路,正是那柄松间云鹤。

  近些日子来追他进村的,除了连初,还能有谁!

  祁玦见这熟悉的剑,眼前一黑,再也压不住体内乱窜的内力,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摇摇欲坠地扶住身侧的篱笆,“我剑呢……小道,小道且去,小道立刻就动身……”

  他一手夺过老妪手中的剑,又去摸出自己的那把,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

  天色欲晚,昏礼将成,再不去,便来不及了。

  12

  连初再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被绑了个结实,身上无力,随身的佩剑也没了踪影,身上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哪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也怪她入世尚浅,又仗着武功高,没个防备,此番栽了个跟头,也怨不得人。

  她运起内力,打算趁着那个什么少爷的人还没来,先恢复力气再趁机跑路——什么解决一事她已是不想了,那对老夫妻能把她骗来,便是没打算好好解决的意思,她也不是那种愿意以德报怨的人,事后把那少爷杀了已是替天行道,何况如今的状况她自己能平安出去已是为难,又谈何其他。

  没一会儿,她便挣脱了绳索,轻巧地落地,悄无声息地向外走去。

  走廊上的丫鬟们议论纷纷,说是少爷纳了个妾回来,掀开轿子却发现不对,又见来的确实是个比当初看上的那姑娘还美的美人,便起了歹心,去找了什么人来处理这事,要废了里面美人的武功,再以此为借口把那家姑娘重新纳回来。

  真是贪心不足,两者都要。

  连初听得心头火气,却苦于手边没有武器,只能暂时先走。

  看这群丫鬟们的样子,早就对此事习以为常了,怕是不知道还有多少受害者,若有机会,她定要回来替天行道,端了这贼窝!

  她正想着,却听门外隐约传来几声尖叫,紧跟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

  她抓紧机会,立时向着那边走去,想要趁乱摸出这宅子。

  出院门的刹那,一道暗芒划过,剑气便紧贴着连初的脸颊擦过,迎头斩下一缕鬓发。

  那是……玄鹤唳天。

  这剑通体漆黑,便是剑光都不甚显眼。比起紫霞功对战时气势磅礴的情况,显然更适合执剑与人拼杀的太虚剑意。

  祁玦剑法极快,一招一式不过飘忽之间便可取人性命,如今那剑气直冲云霄,即使只是无意之间擦过她的身侧,也削掉了她的一缕头发。

  连初自然认得这剑法,只是她一见祁玦此时的模样,便暗道不好,几个腾挪便要上前制住对方。

  “师兄,你冷静一点!真气倒行,你要走火入魔了!”

  只是祁玦早就已经杀疯了,哪里还能听见连初在说什么,他眼前皆是一片血色,意识也随之陷入混沌,不过是在凭本能出剑,却已让这不大的院子血流成河。

  “小初……”他喃喃着,一个闪身又出一剑,解决了一个拦在面前的家丁,径直向前冲去。

  他腰间挂着的拂尘此刻早就被血色染红,而他也恍然不觉,连初喊他喊几声,他也不过是出剑时多了几丝迟疑,很快就陷入更深的癫狂中,无法再给予任何反馈。

  连初眼尖,匆匆一扫便见到了他身后背着的松间云鹤,约莫猜到了他是为什么会来的,顿时心下有了决定,足尖一点便冲着祁玦冲去。

  先把剑拿回来,然后想办法把祁玦强行敲晕带走,再做其他打算。

  至于此间之事,那为非作歹的恶霸已然死在了院落中,麻烦的只有之后浩气盟问责一事如何处理。此事也只是麻烦一些罢了,她完全能处理好。

  只是祁玦这边,才是真的麻烦。

  她自知打不过师兄,如何制住他才是重中之重。

  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她方才能把她的师兄给完整地保下来,一丝一毫都出不得错。

  不惜一切代价。

  13

  冬日的洛阳阳光正好,但却总有一股彻骨的寒意。

  城中的居民们也没什么事情干,哪怕是城郊那大庄子里的恶霸一夜之间被人屠了个干净也没什么人议论,唯一的热闹就是近来城中来了一位疯道人。

  那道人长得俊朗,却是个闭着眼睛的瞎子。他背后背着一黑一白两柄剑,看材质皆是上佳,手中的拂尘却不似寻常道长那般洁白,反而是浸透了血色的红。

  只可惜卦算的准,人却是疯的。上次被人骗去城外要杀他夺剑,第二天却没了踪影,反而是那道长依旧一如既往地在城中游荡着。

  “与小道有缘……有缘啊!哈哈,小道为你算上一卦!”

  他拉住一个过路的人,疯疯癫癫地掐诀起了一卦,随口念了一句什么,又去拉住下一个路人,似哭似笑地道,“小道的妹妹找不见了,你们有人见过吗?”

  “小初?小初是你吗?师兄看不见你了,是的话你就回师兄一句。”

  “没有,没见过,哪有什么妹妹?你放开我!”那路过的小姐长得漂亮,对这个道士不感兴趣,只嫌弃他拽着自己的袖子,对自己不敬。

  这道长啊了一声,失望地送来了捏着袖子的手,又去寻下一个人了。

  “小姐,走吧。”旁边跑过来的正是去替小姐排队买东西的丫鬟,塞给了这家淑女一包枣子,念念叨叨地说着刚才给淑女买枣子的见闻。

  “刚刚那是纯阳的道士来了,说是什么开坛作法……好像是他们一位颇有天赋的女道长在这附近失踪了,也不知道人是死是活,说是在找人哩!”

  那丫鬟讲得绘声绘色,显然场面热闹极了,“又遇到了浩气盟的人来抓什么妖道,双方不知为何,说了两句却要打起来了,此时正在那里对峙呢!”

  “倒是稀奇,这洛阳城这个月下酒的谈资怕是有了。”那淑女扫了一眼还在不远处的道士,笑道,“你看那个疯道士,可不就是人长得俊了些,才被人谈到现在?算了,左右于我也没什么关系,倒是城外那个混账东西死的好,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想那些有的没的,可算是遭报应咯!”

  淑女笑着摇摇头,往嘴里塞了一枚枣子,慢悠悠地带着丫鬟往家走去。

  不远处,那道人消失的巷子里,有一阵没一阵地传来了一阵调子奇怪的歌声,似是在唱经,又似只是纯粹的发疯。

  “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谁人能归,谁人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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